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朝请大夫致仕晁公墓志铭崇宁元年十月1102年 北宋 · 晁补之
 出处:全宋文卷二七四五、《鸡肋集》卷六七、咸丰《济宁直隶州志》卷五 创作地点:山东省济宁市金乡县
公讳端仁,字尧民,世家开封,后徙钜野
工部侍郎讳迪之曾孙,赠吏部尚书讳宗简之孙,而赠左银青光禄大夫讳仲参之子也。
母公孙氏,济南郡太君
公儿童知学问如成人,通《易》、《春秋》,洞达世务,尤妙于词赋,晔然为山东进士
再从乡书皆举首,声动京师
翰林学士滕甫、知制诰邵必见其试文而惊。
英宗谅阴罢临轩,遂由别试第二擢甲科。
而公文实第一,以宋涣知名太学而跻焉,场屋汹汹为不平。
初调常州司理参军,听决明甚。
尝以事请逮宜兴豪,守王说,长者,吏盖豪状,白:「即讯」。
公闻,走诣,告所以逮者,吏犹白:「檄已去」。
公怒叱吏曰:「檄固守出,守改檄不可耶」?
卒逮之,由是知公。
前守陈襄大兴学,为东南冠,至是,公以掾兼廪食事,而士从公讲授,常数百人。
丁银青忧。
银青精吏道,恤民隐。
通判舒州,上书言马当山罗刹石之险,请凿秋口浦、枞阳渠以避之,报可而没。
公护丧浮江,会王荆公金陵,遽往请铭。
荆公一见而知之。
荆公尝佐舒,其事盖昔所欲兴而不果者也,为作铭特详,银青因益显。
免丧,调寿光县主簿
清献赵公抃未入境,即以学官荐之,时熙宁四年也。
初,遣使察访诸路,而京东以命邓润甫、吕升卿
两人素非知公,亦首辟之。
既见,乃知出荆公意也。
然公详重,论数不合,故已事不迁。
久之,以定陶丞为兵部主簿,改著作佐郎,充河北籴便司勾当公事,迁秘书丞
初修官制,预讨论者皆一时文学士,而公在选中。
尚书右丞黄公履御史中丞,又以御史荐公。
既召对,而宰相王岐公以姻嫌罢之,然公资抗直喜事,人亦畏其在言责者。
会再遣使高丽,议以公为书状官
往见岐公,未及语,岐公曰:「岂以母老惮海行乎?
还朝为馆职,有故事矣」。
公曰:「非为是也,顾事有细而系国体者。
丰稷尝以此官往矣,高丽使者欲令庭谒,不肯,使者虽降揖,而竟不客之。
犹选人也,今用朝臣往见其国主,固客也,而其使者欲不客之,可乎?
愿蕝此仪,即往」。
岐公难之而止。
太仆丞
济南忧,免丧,充广济河辇运
而局在钜野,日从亲旧宴语,殚其俸,为食饮费。
广济输谷羡,应赏,不自列。
提举河北便籴粮草,计办如广济时。
又改提举江淮铸钱事,以远丐罢。
得知沂州,治尚安静。
前此,民或不知吾守谁何,而公治近民,至耕夫牧儿皆能言吾守晁公,或图其像藏之。
考课以最闻,召对便殿,哲宗迎语曰:「是尝与吕大防河北事者耶」?
公徐对曰:「臣尝任河北便籴,尚书省以白劄子改钞法,此臣职事,且干边计,故尝论列而止,非与大防争也」。
因复从容论时事得失,哲宗皆嘉纳。
复以为提举河北常平等事。
代还,执政曰:「积粟充,然不按吏,何也」?
公对以「职在农役,不敢以是为先」,执政不悦。
乃知寿州,又改知曹州
考课复第一。
上以彰信节度即位,吏民争言,吾军上龙潜地,皆求贡,觊非常恩,以是动公。
公曰:「吾以守臣恩任子,非常矣,公等自为之」。
乃独以上在邸时谕戒吏民之语刻石上之,诏改兴仁军焉。
故人子得疾京师,殆,语仆曰:「以我之曹南晁守」。
及境而死。
吏白:「应视尸」。
公不许,而为治丧,还其家。
召为金部郎中,会常计,句隐伏,出馀赢,号称职,而论事正色,数不屈其长。
适有江淮使者来,见之愕然,私谓曰:「郎中启事尚书乃尔耶」?
公曰:「人复有憃如我者乎」?
即上章求去。
主客郎中,而公又不愿留,乃知徐州,改襄州蔡州,皆未行。
执政有不合而罢者,宰相疑其异己,故数徙公,而公故倦游,对客时诵渊明《归去来词》,浩然无意于世矣。
俄乞致仕,得请。
而公亦感疾,以崇宁元年七月丁亥终于家,年六十有八。
其年十月辛酉葬于济州任城县鱼山
佐著作,九迁为朝请大夫,勋柱国,服五品。
娶叶氏,钱唐县,前卒。
五子:损之,兖州龚丘县主簿
泰之单州城武县主簿
谦之,太庙斋郎
其第二子临之、第四子涣之蚤卒。
涣之幼奇警,公痛伤之。
一女,适单州单父主簿李公济
孙男八人:公美、公善、公序、公瑾、公仪、公琬、公惠、公琰。
孙女四人:长适曹南董䅅,次适同郡李相如,次适富春尚贤,幼在室。
公事亲孝,岂弟,老于文学,以纠宗睦族为志。
不设机械,而喜导人于善,人亦多爱之。
其亡,乡党皆为之流涕焉。
有《易论》十卷,文集十卷。
而于《易》尤致志,其「七日来复」、「八月有凶」,义特妙,词多不载。
初公少日,与今尚书右丞范公纯礼俱学许昌,又与故门下侍郎李公清臣相从毗陵,皆厚善。
范公与其善论事,李公尝谓其不愧屋漏者。
两公同时秉政,而公为郎,终不倚以进,岂非贤哉?
江南黄庭坚有美名,尤厚公,其诗曰:「慇勤均骨肉,四海一尧民」。
黄亦不妄与人者也。
铭曰:
楚人有言:「何方圆之能周?
孰异道而相安」?
盖不齐者物之情,而齐之实难。
士有志业,所蕲者时。
岂无其时?
从古异施。
往追吾亡,歧又有歧。
舍旃勿从,则又后之。
公逢世治,童冠有闻。
欲任士责,以其一身。
譬彼大木,工师既求,斲而小之,则惟匠尤。
中和之行,果达之才,济以其学,文词孔偕。
召而罢之,时则有命,去彼取此,惟恬不竞。
惟恬不竞,能乐若此,不施其邦,亦施其里。
彼污得志,惟厚尔颜;
我忱不怍,有鱼彼山。
严和尚塔铭 南宋 · 冯楫
 出处:全宋文卷三九六九、《宋代蜀文辑存》卷三八
师讳宗邃,遂宁府蓬溪章氏子也。
家世业儒,奉佛尤笃。
母初怀妊,颇有吉祥。
既生,在襁褓间,见僧即喜。
幼不茹荤酒,不随童戏。
年十三,父母顾之曰:「此儿终非尘中人」。
乃携诸本邑南岩院,托僧自庆为师,二十七得度。
才受具,即辞师往依讲席,复遍历吾蜀诸禅,究明己事因缘。
未契,束包南游。
初抵玉泉勤禅师器之,命副院事。
岁馀,罄囊中所积归常住,惟杖屦参访襄汉一时尊宿。
次依栖大洪,开山□禅师看俱视竖指因缘。
一日于僧堂方展坐具,忽见小虫飞堕于地,遽拂之,随手豁然大悟,开山肯之。
于是服勤数载,乃命总院事。
政和辛卯,恩顺寂,师毕后事,乃江浙山,值智禅师住持,偪仍旧职。
政和戊戌,郡东双泉禅院虚席,随守袁公灼命师出世,衲子奔凑,传道不暇。
袁公钦师道德,奏赐「净严」师号。
俄改住水南禅院望益著,遐迩缁徒,闻风而至。
靖康丁未,退止德安𡾇山。
延福禅院方丈阙人,安守李公公济继踵。
未几,兵戈蜂起,凶寇将至,郡官命领众入城,因建化城庵居之,训徒如故。
贼围城久,米升四十金,时众尚广,日惟一粥,独请半,士大夫分惠粮储之类,即均赡大众。
晨夕提振祖命,愈不辍。
贼势甚紧,高声唱言,城破但存延福长老
攻既不利,而曰城中果有异士,遂引去。
镇抚陈公规闻而谓众曰:「异士乃吾净严也」。
绍兴乙卯,师退居东堂。
未数月,宣抚使司命居大洪
时以襄汉才复,百里绝人,荆榛塞路,虎狼交迹,山顶僧行散逃馁死,所存不过百数,日餐野菜橡糜以度朝昏,供利阻隔,屋宇堕颓,庄夫耕具,十无一二。
方定居,劝勉缁徒,开通供路,招置人牛,辟田圃。
未期岁间,四方禅衲,骈肩而来,檀越社供,如赴约束。
逾年,僧及半千,次满七百。
复修院宇,追述先范,大阐纲宗,自此灵济道场废而复兴。
住持十有三年,丛林再盛,不减畴昔。
绍兴丁卯春示疾,诫侍者曰:「每闻钟鱼,方进粥饭,过午则不复啜耳」。
示化前一日,嘱门弟子曰:「吾今将往,信任自缘,汝等壮年,当此佛法陵替,各宜勉力办道,勿违佛戒」。
至三月四日,问侍者曰:「今日是几者」?
曰:「初四」。
师令备浴水,斋罢沐浴更衣,归方丈熟寝,至昏黄遽起。
知事小师环绕侍立,顾视左右,歛容端坐。
少顷,暴风骤作,丈室摇振,土崩瓦坠。
众谓屋摧,四散惊出,唯副院宗舒长往,侍立不动。
良久,端然示蜕。
傍有闻龙神殿内鸣指嘘声,方丈后长崖忽摧,山之四周人望峰顶红光灿烂,皆疑遗火。
诘旦登山,始知逝。
于是连霄风雪陡作,峰峦变白,四众号恸,禽兽哀鸣。
三日,入龛。
后七日,窆全身于院之阳同光塔之右。
葬日晴明,风和日暖。
示化之夕,郡官梦师访于公宇,茶话久之,辞曰:「老僧去矣」。
次日,接遗书,叹异之。
平昔精持毗尼,丝毫无玷,不服缣纩,布衣纸衾,不执财宝,不背众食。
檀越所得施利,积归常住,士大夫惠以玩好,随得随施。
生平与物无忤,至于蚤虱,不忍弃之。
世寿七十六,僧腊四十九,坐道场三十载,提振
度门弟子宗焘等百馀人,嗣法已出世者数人。
师垂手接人,虽慈悲示诲而不顺世情。
入室普说,寒暑无倦,禅徒不时参扣,并无阻却。
因僧问如何是佛,云「休瞌睡」,丛林以为龟鉴。
得师之道者无虑百数。
恩禅师嫡嗣,曹溪十四世孙也。
禅宴接人之外,一毫之善弗遗,结十万人念阿弥陀佛,刊《华严》、《遗教》诸经,集传注解《四十二章》、《遗教经》、《沩山警策》,有语录、偈、颂,并行于世。
绍兴庚申夏稍违和,有景陵越吴兴施财预建塔亭,以备后事。
病起,折充院前歇亭。
知事众谓恐违檀越意,乃恳止之。
因示诫文,其略曰:「予欲以吴君所造塔亭下,止以砖灰垒一同归塔,欲自予已往当山住持者,同葬遗骸于其中。
所贵省缘,免致唐劳从事无益为。
传正眼,令慧命不绝,则斯道绵远无穷。
幸同道者察予鄙志」。
归寂后,人以重钦奉,轻于违师之志,同归之义,众议寝焉。
小师宗善状行实,自洪山不远数千里而来,求铭于予。
予于为同乡,且以道契,每钦其道行为里闾之光,义不当辞。
呜乎!
岁不寒无以知之后彫,火不烈无以验真金之不变,事不难无以见高人之节守。
今世之所谓高僧者,莫大乎阐扬教典,传授祖灯,护戒精严,存心慈忍,禅定不乱,精勤匪懈,身不衣帛,囊无积财,力兴丛林,善徒众,长斋不昧,坐脱立亡,有一于此,号曰名德
傥卒然临之祸患忧危之变,鲜有其心不摇夺者,而于众善则兼而有之,而又能为高尚者之所难能。
粤若逢时厄运,群盗四起,德安大府,环绕几遍,乃入城创庵居之,与众同患,米贵如珠,不忍散众,阖郡惊惶,无惧色,提振,宛若平时。
声传贼耳,自唱言城破但存净严一人,虽闻此,惟以利众为心,誓与阖城俱存亡。
既以道德保护一方,贼遂攻击不利,而曰城中果有异士,从而引去。
贼既解而师退,在他人则追念前日虎口之危,亦且少休,或求安静之地以自养,是为得计。
洪山全仰远供以赡多众,时则贼去未久,供路不通,山顶屋宇,大半颓圮,僧徒饿殍,十丧八九,所存馀众,惟以野菜橡糜仅充口腹,闻者莫不远避。
宣抚司往住持,而亦毅然从之。
既至,躬率其徒通供路,葺治田圃,鱼鼓之声复闻。
未几,社供复来,衲子奔凑,于是重修院宇,百废具兴,卒安百馀众,灵济道场灿然复新,有加于昔焉。
呜乎!
于传道修行之外,又为人之所难能有如此者,求僧中之名德,罕见其比,非夫夙植德本而道力深厚,畴克然邪?
铭曰:
大洪之巅,灵济开山。
始自恩公,更律为禅。
法净严,继踵而住。
十有三年,道乘化普。
师生遂宁,幼愿出尘。
受具之后,周游问津。
遍登讲筵,复历禅苑。
既通教行,欲穷法派。
因缘未,束包南游。
竟遇洪山,针芥相投。
俱视一指,洞彻源底。
佛祖机缘,更无馀旨。
宗说俱通,解行相应。
能博能约,有有绳。
精持毗尼,常恐弗及。
食不背众,衣不衣帛。
不弃蚤虱,不畜资财。
人所爱恶,己独忘怀。
高士所为,独兼众美。
临患难而不变,世莫得而伦拟。
若居德安,会贼四围。
阖城震恐,日惧颠危。
行祖令,宛类平时。
贼谓有异人而引去,庸非赖道德之慈威?
逮兵祸之稍平,亦可休而少息。
洪山供利,久已隔绝。
淩晨无粥,而正昼无食。
殍而死者过半,幸免而存者十一。
宣司之请,不复辞难而往。
芟荆榛以登陟,辟虎狼而趋上。
野菜橡糜,与众同饷。
率其徒以开路,招檀施而赡养。
曾未逾年,衲子奔凑。
田圃丘墟,俄复耕耨。
寺宇倾摧,鼎新卑陋。
卒安七百高僧,名蓝废而复旧。
此举世之难能,优为之而不以为难。
致缁素之皈重,宜幽明之共尊。
圆寂之夕,暴风遽作。
龙神鸣指而长嘘,山崖裂石而崩落。
时当暮春大雪降格。
禽兽哀号,林峦变白。
红光现于峰顶,化体初无改色。
巍巍耸塔瑞云中,高示遗规为永则
按:嘉庆《湖北通志》卷一○三,嘉庆九年刻本。